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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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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見

門在眼前緩緩打開,他卻突然有了“近鄉情怯”之感,好一會兒,才記起來要推門進去。

屋內甚是寬敞,僅一桌一床而已,只是四周窗戶緊閉,光線相當昏暗,而床上又有厚重的深灰色帷幔,七月的季節,竟讓人感到深徹的陰冷,顯然不是個養傷的好地方。

他不由自主淺淺地皺起了眉,慢慢移到床前,小心撩開帷幔一看,床上卻空無一人。

難道姬風遙在騙他?影昭並不在此?可他沒有必要啊……

沒等他轉回去質問,一把生銹的剪子不期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,來人呼吸沈重,在他身後聲音喑啞地對他說:“放我走。”

蘭玉竹不答,暗裏思考這人有可能是誰,只聽他嘶啞的聲音,著實難以分辨。

“放我走。”他重覆了一遍,只是明顯的色厲內荏。

見蘭玉竹仍不打算回答,那人的手腕更近一分,幾乎貼到了他的肌膚,刺骨的冰寒通過汗毛的接觸傳遞到他的脖頸之上,他瞥了一眼那只裹著紗布仍往外滲血的手,輕笑道:“朋友,你受了很重的傷。”

“不用你管,”那人似乎捂著嘴咳了下,氣息紊亂,一心要離開這裏,“放我走,不然、殺了你。”

“你是誰?為什麽會在這兒?這裏原來的人呢?”蘭玉竹擔心影昭的安危,想從他身上得到點消息,“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,我就讓你走。”

那人深吸一口氣,提起剪子要拿他開刃:“你廢話太多了。”

蘭玉竹早有準備,上半身一偏,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,另一只手則順勢打掉了那把剪子,由是只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黑紅色的血痕。

他手上使勁,隔著單薄的褻衣很快發現這人骨瘦如柴,渾身無力,方才的氣勢也不過是裝裝紙老虎,只不過裝得了一時罷了。

把住了他的命脈,蘭玉竹毫不留情地把他拽到跟前,後者無力地跪趴在他腳邊,借著昏暗的光線瞇起眼睛看清他的臉後,啞然失語,呼吸困難,心臟一抽一抽的疼。

察覺到他的松懈,那人立時掙開了他的鉗制,拖著虛弱的身體,摸索著靠上床榻,不屑地嗤笑著:“要殺要剮盡管來,別白費力氣了。”

他蒼白的臉上處處是傷,嘴唇幹裂出血,下頜處的大塊血痂極其紮眼,再往上,高挺的鼻梁上方裹著一圈黑色的綢布,寬度一直延伸到額頭上方,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,高高的馬尾因為方才的掙紮落到了胸前,他輕咳兩聲,殷紅的血液又從嘴角溢了出來,細碎的長發散落一肩,他好像一個一碰即碎的破布娃娃。

蘭玉竹張張唇,半晌才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,他移近了些,伸出手去觸摸他的臉,心痛地喊:“昭兒、昭兒。”

影昭本已神志昏昏,只能聽聲辨位,側開了頭拒絕他的接近,可聽見那熟悉的稱呼,熟悉的音調,他不可置信地轉回了頭,擡高下巴,驚異不定地問:“主子,是你嗎?”

蘭玉竹用力地點了點頭,看見對面之人下意識側開頭用耳朵去聽,眼眶一酸,語帶哽咽地說:“是,是我。”

“主子!”影昭精神一震,撲過來喜不自勝地抱住了他的腿,“真的是你!”

然而正是因此,他的內傷終於再度覆發,噴出一大口血來,眼看就要昏死過去,可他始終強撐著不肯倒下,牙齒沾滿了鮮血,他模模糊糊地說:“主子……衣裳。”

蘭玉竹摻著他的胳膊,把他扶到自己腿上坐好,心疼地勸道:“休息會兒,昭兒,睡一覺吧。”

“不,”影昭搖了下頭,“屬下怕、咳咳——這也是夢。”

“不是夢,我保證。”蘭玉竹把他的冰冷的手按在自己的臉頰上,握在手裏,“本王保證。”

影昭把他的衣袖抓得滿是褶子,說話都帶了哭腔:“屬下以為,再也見不到您了……”

他的眼睛被毒瞎了,又處在重病當中,一直昏昏沈沈的,連東南西北都分辨不了,一時也辨不出蘭玉竹的聲音,這才會引發方才的情形。

“都是我的錯,不該讓你一個人出來的,”蘭玉竹心如刀絞,一點力氣也不敢使,生怕弄疼了他,“很疼吧,昭兒,我對不起你啊——”

影昭費力地搖搖頭:“不,主子,不要說這種話,就算影昭當真就此死去,您也不要難過,這是屬下的幸運。能在死前再見——主子……”

他擡起裹滿紗布的手,卻又停在半空:“可惜屬下還沒有替您找到治腿的辦法。”

蘭玉竹接住他的手,輕輕摩挲著:“不要說了,昭兒,我不會讓你有事的。”

影昭仍是搖頭,他不得已,只能閉了閉眼,狠心一個手刀劈暈了他,又掏出懷中的手帕緩緩替他擦拭了臉上的血跡後,眼神漸漸變得陰翳起來。

“影七。”等影七現身,他把染血的手帕遞了過去,“一個時辰內,把青衣堂的堂主帶來。”

青衣堂是他麾下的另一組織,與影殿不同的是,青衣堂人盡皆知,是天馳國獨一家的藥坊,其中有名醫者不勝枚舉,堂主更是號稱有起死回生之能。

影七目不斜視,只知接受命令,奪門而去,主子說一個時辰,他就算自己回不來也要讓青衣堂堂主回來。

蘭玉竹粗略查看了影昭現在身體狀況,眉頭越擠越近,內力全失,經脈受損,全身幾處大穴被封,此外身上的外傷大大小小不計其數,怪不得先前自己可以毫不費力地制住他。

只是他無法想象,影昭雖然年紀輕輕,但自小學武,加之天賦異稟,自身武功極高,不然也坐不上影首的位置,到底是誰能把他傷成這樣?這樣的人物,他怎麽上一世從未聽聞?

這些疑惑也只能等影昭醒來才能給他解答一二了。

他在房中待了接近一個時辰還沒有出來,姬若若不便在莊中行走,唯恐被人認出來,內心焦急,想趕快離開這兒,於是她來到房外,一把推開了未落鎖的房門。

“王爺,咱們什麽時候能……你在幹嘛?”看見蘭玉竹以別扭的姿勢把那個少年抱在懷裏,她滿腹疑問。

本以為蘭玉竹只是以少年為借口想把她送回來和爹娘談條件,可現在來看,他難道真認識他不成?

她走近一些,被他陰沈的表情嚇到,不敢再靠近,探著頭在遠處問:“你真的認識他?你們什麽關系啊?”

蘭玉竹沒回答,眼下他實在沒心情也沒精力管除了影昭之外的事。

姬若若還在不停地問東問西,他聽得煩了,脫口而出一句:“滾出去。”

他很少有對女子無禮的時候,反應過來後立刻收回了駭人的視線,偏開了頭,解釋說:“抱歉,本王心緒不佳。”

“哦……”姬若若委屈了一會兒,默默地關上門退了出去。

小半個時辰後,他終於聽到了房上傳來的窸窣聲音。

未免受傷,他把影昭抱得更緊了一些,少頃,兩個人從天而降,將房頂砸出了一個破洞,灰塵落地之後,影七栓著一名青衣男子來到了蘭玉竹面前。

男子被塵土嗆得一直咳嗽,影七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背上,好歹讓他把喉嚨裏的灰塵咳了出來,呼吸順暢不少。

一見到蘭玉竹,他就忍不住抱怨:“我說攝政王大人,您下次差人來找小的,就別讓他來了吧。”

天知道,他當時正在地裏鋤草,忽然一陣天旋地轉,手腳都被捆縛了起來,被人架在肩上,一路輕功橫跳,顛得他肝疼,膽汁都給吐出來了。

蘭玉竹不管他的抱怨,只說:“你來看看,他怎麽樣了?”說著,他只把懷裏的影昭露出一個頭來讓他看,生怕顧青衣會搶似的。

顧青衣撇了撇嘴:“要小的治病,好歹先給我松綁吧?”

“影七,給顧堂主松綁。”

影七照辦過後,顧青衣揉著勒出紅印的手腕,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走到蘭玉竹跟前,和影七一起把影昭放到了床上。

蒙眼的黑布拿開,此人雙眼緊閉,眼周散布著奇特的紫色紋路,顧青衣很快進入了狀態,眉峰高聳,在他身上敲敲打打,好一會兒,把他的衣服重新蓋好了,轉過來嚴肅地問:“你們什麽時候招惹了紅隼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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